丹影:怀念学者型作家高信
《商洛散文》第073期
作者简介:
丹影,真名刘丹影,男;上世纪60年代初出生于商洛山一乡村小学。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,迄今在省内外报刊,发表小说、散文作品200余篇100多万字,数十次获奖,并入选各类文学丛书,陕西作协会员,陕西残疾人作协理事,出版《鸟语》散文集1部;现供职陕西丹凤县新华书店。
怀念学者型作家高信
文/刘丹影
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那个早春,鹅黄的柳絮将阴郁的天空渲染成盎然的绿色,刚从寒冬中走出的人们,仿佛穿行于屋檐下的春燕,开始了一年的忙碌。一天早上,我突然接到了地区文创室一个叫高信的人打来电话,他告诉我,地区文创室拟出《商洛文艺丛书(文学卷)》,要我把刚发表的小说样刊寄给他,具体事宜与县文化馆联系。挂断电话,我一阵欣喜。但又纳闷:高信是何许人也?他是怎么知道我的?
带着疑问我来到了位于花庙里的县文化馆,经过一番询问才得知,高信,1942年出生于商县(今商州),作家,研究员,地区文创室主任。自1959年发表作品以来,创作出版了许多文学作品和学术专著,在省内外颇有影响,是著名的学者型作家。上世纪的80年代,文学是件令人仰慕的雅事,在那时不要说发表过作品,仅凭爱好文学就能令人刮目相看,难怪那时小伙谈恋爱,爱好文学最能打动女子的芳心。若要是有作品发表,更能引起轰动,于是,当我的小说处女作《省悟》在《文学家》杂志发表后,作为地区文创室的主任,他自然会知道。
说到我的小说处女作,还有个小小的插曲。改革开放拨开乌云见晴天,人们赢来了文学的春天。那时,我与哥哥受父亲影响,都喜欢舞文弄墨。有天下班后我回家,正好遇上哥哥在读孙见喜老师寄来的退稿信,它不是铅印的那种,而是用钢笔一字一句写成的,那种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写了满满一大张,除了指出作品的不足和应改进的地方外,还有热情鼓励的话让人感动。哥哥说那是他收到的所有退稿信中,最负责任的退稿信,由此可以看出,孙老师是个富有责任心的好编辑。听了哥哥的感叹后,我将自己的一篇小说习作,按照信封上的通讯地址,寄给了孙老师,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篇稿子很快被刊用,也就是这篇小说引起了高信先生的注意。
从文化馆回来,我按照要求将杂志和简介、照片交给了文化馆,开始关注起高信这个名字来。果然,这是一个不俗的名字,《大公报》、《文汇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、《陕西日报》、《散文》《读书》等,一些大型报刊上常常都能看到这个名字,尤其是《鲁迅笔名初探》获陕西社科成果奖后,他的名字便刻在了我的脑海里,以至于那部《商洛文艺丛书(文学卷)》送到我手里的时候,是多么的在乎她,这除了我和父亲的作品同时被收录其中外,还有对他执笔的那篇序言,更是不知读了多少遍。
而真正与高信先生谋面却是十几年后的事。
上世纪90年代末的仲秋时节,一天中午我刚要下班,突然领导喊我说,教育出版社来客人了,让我寻个地方吃顿便饭。由于已到饭点,几个好点的饭店都预订了,我就在单位附近的一家小饭店订好了餐,等客人走进包间的时候,才发现一行4人中,除了司机小张和常来单位的业务员外,还有两个年龄比较大的客人我不认识,其中那位高个、魁伟,尤其是那副俊朗的脸盘上,一双睿智的浓眉大眼炯炯有神。这时业务员便向我介绍道:这是李老师,社里的审读室主任,是咱陕西文化界的大名人。接着他又给客人介绍我,没等开口被称为李老师的客人说:我知道,老屈他娃。他的话让大伙纳闷,明明是刘丹影怎么就成了屈...?他接着说,这其中的缘由,你们就不懂了。来,坐叔跟前!出于礼貌,我坐下后没有直问他的大名,而是试探性地问道:李老师,看来你和我爸很熟?
不但很熟,我们还是好朋友呢。
是吗?
是的,不信你回去问你爸,就说高信问候他哩。
啊!你就是我心仪已久的大作家、大学者高信先生呀!
大作家、大学者不敢当,却是你真真正正的高信叔。
几句简单的对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。鉴于他不胜酒力,象征性地举了举杯后,我俩便叙谈起来,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。
我和你爸是朋友更是患难兄弟。1962年我从商县中学毕业后,被分配到柞水银行工作,因爱好文学被调到地区群艺馆,不久,因莫须有的原因我和你爸先后被调出了地区,他到丹凤鹿池蹲点,我被调到商南,虽然离开了心爱的单位,却对自己的爱好没有放弃,你爸致力于戏剧的研究与创作,我则扑腾于书海里不能自拔,尤其热衷于文化随笔的探索,特别是鲁迅笔名的研究。那部被引起反响的《鲁迅笔名初探》文稿,就是在那时完成的,期间还得到了你爸的帮助。记得有一天,我带着初稿从商南寻到丹凤鹿池村让他提意见,在冶炼厂的一间小平房里找到你爸后,两人沿村边小路慢步到龙潭沟水库下边,坐在一块大石头上,就着丹凤葡萄酒边饮边聊,不觉得一瓶酒就见了底,借着酒力你爸对我的初稿提了许多建议。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他留在了丹凤成了文化局长,我又回到了群艺馆担任文创室主任,后来他调地区文化局任职,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,成了上下级的朋友加同事,直到1991年我调到了教育社,虽然离开了商洛,但两人因共同的爱好读书,同为省图书评论协会理事,便时不时地在年会上谋面叙谈。
谈到文学创作时,他勉励我文学是愚人的事业,没有捷径可走,唯一的窍门是多读、多想、多练,只有写的多了才能提高。从你的小说来看起步不错,但今后的创作之路还很长,也很艰辛,希望你能坚持下来,好好写争取超过我们这一辈。
正聊得起劲,客人已陆续离开饭桌,这时司机小张来催,我本想留他住下,可他还有公务要去商南。临走时,除了要我代问父亲好外,一再邀请我去西安他家里玩,并约定在我创作取得成就后,一定要我告知他,他要给我写书评。只可惜,我们的约定竟成了种遥远的思念。
丹凤一别我除了搞好本职工作外,牢记先生教诲埋头读书与写作,同时格外关注他。一次,与父亲交谈我提到了与先生邂逅的事。父亲说,高信属于学者型作家,是商洛藉为数不多的中国作协会员。他虽然只有高中文化,凭着自己的悟性和勤奋,不仅在鲁迅研究方面颇有建树,出版了《鲁迅笔名探索》、《鲁迅木刻形象百图》等著述,研究的触角还涉及现代文学、漫画、连环画、书籍装帧等诸多艺术门类,最难能可贵的是,他的研究得到了方成、张乐平、丁聪、华君武等著名人物的支持。受其影响,他的《长安书声》、《常荫楼书话》、《书房写意》、《民国书衣掠影》、《新连环画掠影》等多部学术专著,在书界文化界产生了重要影响。
父亲的一番介绍,让我更加敬仰这位老前辈。而对于先生那次的盛情邀请,由于工作的关系,自己去西安的时间不多,仅有的几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,加之自己在文学创作上没有建树,几十年来,几乎是在原地踏步式的重复自己,始终走不出小文人的藩篱,拿什么去面见先生?我的散文集《鸟语》出版后,心想这下可以去面见先生了,便筹思着利用年底放假去西安与父母团年之机,带上自己的拙作请先生指正,令我没有想到的是,还没等到春节来临就传来了先生病故。
噩耗传来,令人悲痛不已。
正是他的鼓励才让我坚定了文学创作的信心。我常想,若要在作家和学者之间选择的话,我宁愿选学者不选作家,因为作家这个行当好混,在作家满天飞的当下,只要能将方块文字排列组合起来,就能拼凑出一篇文章,就可美其名曰为作家,甚至还可以冠名为著名。而学者就不同了,它靠的不是天赋,而是后天的努力和勤奋,如若将两者结合起来,变成学者型作家的话,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家,就像高信先生,他不仅创作了许多颇有影响的文学作品,还创作了大量的学术著作,尤其是有关对鲁迅笔名的研究,在业内产生了较大影响。因此,称他为学者型作家并非空穴来风。
悲痛之余,在先生仙逝多年后的今天,谨以此文来寄托我对他的思念,并遥祝他在天堂一切安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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