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家洛和乾隆之间的矛盾,金庸又是怎样处理得让人信服呢?
在中国历代帝王中,有关他们家世出身的传说很多,其中乾隆皇帝算是最离奇的一位,而且有许多版本。
金庸在《书剑恩仇录》中选用的就是类似“狸猫换太子”的传说。浙江海宁的陈世倌在康熙年间曾经入朝为官,并且和当时的四皇子雍亲王关系密切。当时雍亲王妃和陈世倌的夫人先后生了孩子,雍亲王让陈家把孩子抱入王府看看,当陈世倌的孩子被送出来时,自家的胖小子竟变成了一个小丫头,而这个被换入王府的男孩就是后来的乾隆皇帝。那么这个传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?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说呢?
这个传说的证据是极其不充足的,几乎是可以推翻和否定的,那为什么汉族的老百姓还会这样认为,这样的传说观点究竟有什么好处,值得如此津津乐道,相传甚广?
道理很简单,假如乾隆是汉人,那么乾隆之后的嘉庆、道光、咸丰、同治、光绪包括溥仪就都是汉族人了。而这个观念,我认为潜藏着一种很危险的文化态度——阿Q精神。鲁迅先生曾经深刻地批判过汉族人的阿Q精神。
同胞,最后被迫留了辫子。
但没关系,我们有办法,虽然你们夺了我的江山,但你们的皇帝是咱的儿子。这样的一种态度,巧妙地篡改了人家的血统,获得了短暂的心理满足感,实际上就是鲁迅笔下阿Q的精神胜利法。
中国人骂人有一个特点,总想把自己混到别人的血统里面去,然后想方设法地证明对方是自己的“儿子”,最后搅乱了对方的伦理秩序,使得他比你晚一辈。因此为什么一骂人就总想问候对方的母亲呢?就是这种心理在作怪。
但想想看,这种辱骂根本就没有改变现实社会中生活的格局,别以为骂了对方,成了人家的“野爹”了,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。而这种阿Q心理潜藏在国人的方方面面之中,就连最平常不过的骂人,都离不开这种黑暗的心理。所以,鲁迅对国人内心深处的挖掘,还是非常深的。
如果乾隆是汉人这件事是真的,还则罢了;要不是真的,这种历史态度是很不可取的。
而金庸借着乾隆身世之谜,塑造了《书剑恩仇录》的主人公陈家洛。陈家洛出身贵族世家,自幼离家,师从红花会首领于万亭,文武双全,内外兼修,风度翩翩。于万亭死后,陈家洛接受遗命,成为红花会的总舵主,领导群雄展开反清复明的大业。
陈家洛和乾隆之间的出身背景、成长环境和悬殊地位本身就是一连串的矛盾,那么金庸又是怎样把这些冲突架构得让人信服呢?
陈家洛是乾隆的同胞兄弟,只不过其中一个被调包了,而另外一个在民间长大,并且在朝廷之外领导着一个反抗清廷的军事团体“红花会”。这样当权派和造反派的矛盾就自然形成了,但有意思的是他们俩竟然却是同胞兄弟。
这个本身就很吸引人去关注,而金庸恰恰善于掌握这种叙事模式,比如《射雕英雄传》中的杨康就很像这种情况,只不过杨康是王爷,乾隆是皇帝,但形式都差不多,换汤不换药。
这种恩怨纠葛,非常动人心弦。因为它既有血肉同胞之情,又有势不两立的政治立场。而他们俩第一次相见的时候,是以两个不同江湖人士的身份见面的,似乎萍水相逢,可谁知大水冲了龙王庙。但两个人谈的还是很投缘的,感情很融洽,可它的前提是隐瞒彼此的真实身份。
这是非常残酷的一种现实体会,两个人见面的第一印象总是最好的,当彼此身份了解之后,所有的美好全都变了。正像俗话说的那样:“人无百日好,花无百日红。”
二人相见恨晚,结为挚友,互相钦羡对方的才情和胆略,愿意竭力拉拢,于是一起饮酒谈诗,吟风弄月,不甚欢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