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不够善良的我们》：林中有两条路，每一条都难走
林依晨、许玮甯主演的台剧《不够善良的我们》，最新战绩是：豆瓣 9.0 分。
这部剧拥有两女争一男的狗血开端：同月同日生的两人，不仅经常撞衫，还爱上了同一个男人。
按照古早纯爱剧的拍法，林依晨饰演的简庆芬是可爱善良、人见人爱的平凡女主，许玮甯饰演的 Rebecca（张怡静）就是冷艳热辣、傲娇跋扈的白富美女配；贺军翔饰演的男主何瑞之就是死活不爱女配、对女主深情专一的霸道总裁 ……
但这部剧的编剧、导演是，徐誉庭。
徐誉庭是舞台剧导演出身的编剧，十年编剧生涯后开始回归导演。因而在她自编自导的作品中，作者性很强，少见约定俗成的市场套路；大开大合的强情节不多，常用小情节淡化强戏剧性，用诗化的视听填充叙事留下的缝隙。
2011 年编剧作品《我可能不会爱你》（8.8 分）就是从一众台偶剧中闯出来的清新黑马，也让徐誉庭声名大噪，一举斩获第二年的金钟奖戏剧节目编剧奖。
2018 年编剧和指导的电影《谁先爱上他的》（8.6 分），是徐誉庭首次 " 触电 "，探讨了伦理和道德、同性和异性、家庭和真爱，却不矫情、不沉溺、不煽情。
来到叙事风格更成熟的《不够善良的我们》，看似平淡繁琐的日常叙事，却颇有嚼劲儿。
因为，《不够善良的我们》是干净利落的情绪叙事，即学院派常用来形容文人电影的 " 以心理情绪为中心 "。
这种情绪叙事与强情节相对，讲究氛围感、向内开掘和心流驱动。简庆芬从当下的内部心理冲突开始，追溯年轻时的往事和心结，这个过程中剧集用了大段对话、自我剖白和写意视听段落来展现。
41 岁的简庆芬，找不到塞在裤兜里的手机，边收衣服边打电话骂嫂子，被丈夫何瑞之拒绝亲密举动，被婆婆阴阳怪气不亲自做早饭。
为人妻、为人母的平淡生活，没什么不好，只是累到窒息。
在琐碎压抑的生活里，昔日情敌 Rebecca 是她唯一可寻的假想敌。通过社交媒体动态的蛛丝马迹，她发现 Rebecca 或许正在与 30 岁的小鲜肉男友交往，过着潇洒快活的自由生活。
39 岁的 Rebecca，早起蹲坑一直听语音消息，最得力员工申请离职，被不讲信用的房东收回住处，每天忙到办公楼熄灯，唯一的饭搭子说鸽就鸽，还要独自修理垮掉的衣架。
与工作常伴的独立女性生活，没什么不好，只是孤独到窒息。
在繁忙孤独的生活里，昔日情敌简庆芬是她唯一可设想的 " 可能性 "。通过社交媒体动态的头像，她发现简庆芬与自己的前男友生了儿子，过着温馨稳定的家庭生活。
全剧没有让矛盾推着观众走，而是一直以两位女主的心理情绪为轴线，让整部剧呈现出更偏向自然、灵活、松散的诗化叙事外貌。
糟糕又熨帖的当下与插叙双线并行，视听中氤氲的情绪不间断，观众渐渐补全十年前事情的全貌：
同月同日生的简庆芬与 Rebecca 入职同一公司，经常撞衫。简庆芬觊觎正在与 Rebecca 交往的何瑞之，巧妙接近。Rebecca 为何母所不喜，简庆芬趁虚而入。
这场三角恋的全过程虽未完全揭晓，但十年前的结局是：嫁给何瑞之的是简庆芬。
徐誉庭的功力，妙就妙在：十年后的简庆芬与 Rebecca 还未正式碰面，观众的心痛和共鸣已经十分强烈。
这与徐誉庭对重场戏的处理有关。以心理情绪为轴线的剧集，它的重头戏并不一定事关生死，更不可能为了营造紧张氛围来个 " 最后一分钟营救 "。它的重头戏总关乎一种觉醒，一次顿悟，一层心理跃迁。
这种微妙的戏，徐誉庭选择用举重若轻的视听方法处理。
比如，Rebecca 与何瑞之十年后再相遇的这场戏。
他们相遇了两次。
一次是何瑞之单方面看到 Rebecca。他坐在驾驶室里等红灯，看到正在打电话的 Rebecca 过马路，他呆滞，惊喜，忧伤，迟疑，哀伤的音乐节奏附和着何瑞之忐忑的心情。反复犹豫要不要打招呼，最后红着眼默默走开。
另一次是 Rebecca 与何瑞之远远对视。
她穿着轮滑鞋，看到来接儿子下轮滑课的何瑞之，愣在原地。昔日年轻何瑞之 " 我永远在你身边 " 的话在耳边响起，而面前已有白丝的何瑞之，领着儿子转身离开。
Rebecca 什么都说不出，突然被旁人撞倒，她忽然流泪，" 好痛喔。"
一个简单的被撞动作，Rebecca 一直以来坚硬的外壳被击得粉碎。
而击垮简庆芬看似幸福稳定生活的，不是老公变心出轨、婆婆刁难这些大开大合的情节，只是一句简单的话。
何母因在卫生间滑倒送医，简庆芬想要安慰丈夫，何瑞之却冷冷地说，" 虽然你嫂子机车，但至少她愿意把你妈接回去住。我早说过要搬回去的。我早说过了！"
一句不回头的冷漠责怪，简庆芬触及又收回的手，仿佛在嘲笑她多年来为家付出的努力。
简庆芬没有回应，观众却仿佛听到了她委屈心碎的动静。
说起来，《不够善良的我们》英文剧名是 "Imperfect Us"，不完美的我们。从前文可以看出，这部剧的主人公确实都不完美，有阴暗心理，有优点也有缺点，有灰度。
这种有灰度的人性恰到好处地体现在了人物台词中。
Rebecca 在何母面前出糗后，简庆芬假意十分关心何瑞之，" 她是不是不太会跟长辈相处？"" 至少我不会忘记何妈妈不吃鱼呀 ~"
何瑞之梦见留着直发的初恋，流泪醒来，转头抱住熟睡的简庆芬，" 你还是直发好看。"
何母当年极其嫌弃 Rebecca 的出身和不够圆滑的处世，但十年后简庆芬再提及这个名字时，何母睨了庆芬一眼：" 当然记得她啊。长得漂亮，身材好，又懂得打扮。"
没有得到的永远更迷人，是人性。
简庆芬和 Rebecca 都在设想对方过得有多好，设想自己未曾走过的道路铺满鲜花，是人性。
它敏锐地观察了人们在困境中处理悲伤的方式，也细腻地捕捉了互相对立的人们解不开的羁绊。
看《不够善良的我们》之前，我未曾设想它的讲故事方式，而是联想到不久前杀青的另一部剧：黄天仁执导，高叶、陈妍希主演的《亲爱的仇敌》。
这部剧改编自豆瓣阅读同名小说，也是双女主设定，主人公与闺蜜的 " 信任 " 感情下暗藏交锋，从 " 交手 " 到 " 交心 "，矛盾、敌对又亲密。
还有以医美整形为题材的医疗剧《以美之名》，姚晨、贾静雯饰演视彼此为宿敌的医科大学同学。性格上针尖对麦芒，她们的矛盾是否主要集中在业务上？还未可知。
与《不够善良的我们》同题，《亲爱的仇敌》《以美之名》会怎样讲出不一样的双女主故事，值得等待。
【文 / 时一】
